后记(六)

头叹息。

  近些年,本来就光景不好,连年大旱,饿殍满地。

  官员们不思抗旱救灾不说,反而只是因为宫中喜促织之戏,就要媚上,投其所好,将差役放出,在民间大肆征收蛐蛐儿。

  差役是恶人无赖居多,趁此机会,狐假虎威,科敛丁口,肆无忌惮。

  只在小小的县中,就有人家被折腾地家破人亡,妻离子散。

  现在来看,李家的这个小书生也难逃悲剧。

  这个世道,好人难活啊。

  到最后,见两个恶差役真的走了,还是有相熟的街坊看不下去,进了院子,把被打得遍体鳞伤昏迷不醒的李明天简单料理了下,再将他抬到屋内。

  “真造孽啊。”

  街坊邻居做完之后,往外走,想到李明天的惨相,忍不住念叨,可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,差役凶如虎狼,他们也无能为力。

  不知不觉,天已近晚。

  院子中,怪石滑洁,苔痕青青,杂花丛丛,半没草上。

  光影斑驳,圈圈晕晕,摇曳生姿。

  天光自小窗中过,照到屋内,可看到一个木榻,李明天躺在上面,脸色惨白,双目紧闭,已经没了呼吸。

  两个差役和李明天的街坊邻居恐怕都没有想到,这书生最近由于昼伏夜出地去找蛐蛐儿,身子骨非常弱,被一顿暴打之后,受伤很重,年纪轻轻,就呜呼哀哉,命丧黄泉。

  苛政猛于虎也,可不是虚言。

  当最后一缕夕光消失在院子角落里,夜晚正式来临,屋中一片黑暗,外面的松柏叶影倾斜进来,不知为何,小小的陋室,居然给人一种难言的幽深。

  只是没有人知道,在昏过去的李明天的识海中,光轮升腾,琉璃晶莹,有无量的光运转,在开天辟地之中,陡然间绽放。

  轰隆隆,

  光一出现,立刻引动了藏在李明天不知名地方的紫青,隐隐之间,听到一声龙吟,然后一尊威临四方的神龙自云中探出鳞爪,神威无双。

  “化龙诀,”

  李明天本来就是有大运之人,只是原本潜龙蛰伏,现在经过光明之主的力量激发,立刻顿悟,瞬间滚滚无名之气垂落下来,顶门之上,显出珠帘宝幢,层层垂下。

  “促织?”

  李明天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,面上有冷酷的笑容,恍若高居九重的帝王,须臾后,他手一伸,一引,自墙角前蹦出一个蛐蛐儿,形似蝼蛄,方首,长胫,梅花翅,身上有黑红色的纹。

  很瘦小,可有一股子气势。

  “天无道,可伐之。”

  李明天用手点了点蛐蛐儿,眸子有神,自己以后会有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,就从这里开始。

  两日后,随着有意的传播,李明天手中的蛐蛐儿擅斗之名已经传出。

  很快两个差役听到消息,他们立刻急匆匆赶来。

  “是你们。”

  李明天看见来人,剑眉一轩,眸子中有寒意。

  “书呆子。”

  邢捕头斜戴皂巾,满面横肉,用铁尺拍打着手掌,来到院中,居高临下地看向李明天,道,“把那只蛐蛐儿交上来,典史大人要。”

  “典史大人要?”

  李明天坐在松下,人在松荫中,森碧一片,看不清神色,只有声音传出,道,“我这个蛐蛐儿,勇猛擅斗,世所罕有,直接上交给县太爷就是大功一件,为何要给典史?”

  谁不知道,华阴县令求促织心切,只要够好,任何人都可求见这位平时深居浅出的县太爷?

  “嗯?”

  邢捕头蓦然听到这句话,先是一怔,旋即大怒,道,“书呆子,你又皮痒了不成,敢这么跟本大爷说话?”

  周小三跟在后面,跳脚大骂,道,“打他。”

  “聒噪。”

  李明天根本不在意这两个小人物,他们只不过比市井泼皮稍微强一点,在县中没有任何的话语权,根本影响不了自己。

  “书呆子,你找死!”

  邢捕头手持铁尺,咬牙向前,来到树下,对着李明天劈头盖脸就是一下。

  恶风扑面,来势汹汹。

  铁尺下击,隐有一种血腥气。

  县里的这个邢捕头,平日里横行霸道,手中没少沾血腥,而这铁尺,就是他的凶器。

  李明天冷哼一声,连身都没起,只是头一摆,让过当面一击,任凭铁尺打在他的肩膀上,如中铁玉,发出一声铿锵之音。

  “啊,”

  邢捕头大叫一声,他刚才是用尽全身力气,所以反震之力更大,让他双手发麻,一个握不住,铁尺掉到地上。

  “疼死大爷我了。”

  邢捕头跳脚,团团转圈。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