妇人低头,看到虹娘额间那颗芝麻大小的红痣。那痣红得艳丽,长在虹娘面黄肌瘦的脸庞上,多少有些不协调。
妇人突然想起她生虹娘那一晚。那夜她梦到有虹光坠入腹中,当下便惊醒发动了。
她把这梦一说,人人都道这孩子来历不凡,她也喜欢得紧,自此便唤女儿虹娘。别人家都是大娘二娘三娘,只有她的女儿有个别致的名字,便显得金贵起来。
“阿娘,你哭了?”虹娘有些不确定地问。
“没有,”妇人擦掉眼泪,“阿娘是高兴,嗯,今天吃了鸡蛋高兴。”眼泪越擦越多,妇人踉跄地转身,疾走进屋,捂着嘴痛哭起来。
虹娘蹦跳着喊道:“阿娘,我也很高兴!”
老妪背着篓走过来,“虹娘,走,祖母带你上山挖野菜。”
虹娘立刻禁声了。她一直很怕祖母。
老妪看着虹娘手中的鸡蛋,撇了下嘴角。儿媳怕她说嘴,用那点子破烂嫁妆换了这个鸡蛋。呸,赔钱货哪里配吃这种好东西!
老妪有心抢夺鸡蛋,又怕虹娘万一因为死前吃不好而化为厉鬼,只好作罢。
虹娘跟在老妪身后上山。路上遇到同村人,谁不叹一句虹娘真是好命,有着独一无二的名字,又扎着髻儿,又有鸡蛋吃。
老妪带虹娘上了山,故意把虹娘留在一处陡峭的崖石旁,然后一边挖野菜,一边观察虹娘。
见虹娘始终不往崖边去,只蹲在地上扯些自己认识的野菜,老妪忍不住说道:“虹娘,你看那有个蚂蚱,你抓来我给你烤着吃。”
“哪里?”虹娘一听烤蚂蚱,有些激动。
“就那,那,看到没。”
虹娘随着祖母的指引一步步走向崖边,“哪里呀?”
老妪悄悄靠近她身后,突然面色凶狠地一抬脚!小小的身体一下被踢飞出去。
“啊!”
崖外传来虹娘的惊呼,随后是落地时的一声闷响。
“虹娘?虹娘?”老妪扒在崖边喊了两声,没有回应,定是死了。她装作惊慌失措地大呼,“不好啦!出人命啦!我的虹娘我的心肝啊!!”哭喊着跑下山。
——
老妪跑回家,咋咋呼呼地到处说虹娘坠崖了,不一会,男人和老汉“听闻风声”从田里赶回来,家里装模作样的乱了一回。
老汉召集邻里数人一同上山寻人,老妪在前带路,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了那山崖下。
村人此起彼伏地喊着,“虹娘——虹娘——”
一人突然高声叫道:“在这里!”
众人连忙跑过去,先到的人,看见地上的情形时,纷纷露出古怪的神情。
老妪脸上堆满焦急,扒开众人,“虹娘,我的虹娘,你死的好呃——”表情凝固了。
虹娘好端端地坐在地上,手里拿着个鸡蛋小口小口地吃着,嘴边还挂着蛋黄的残渣。见众人看她,她也回望众人,黑洞洞的眼睛扫了一圈,最后看向老妪。
老妪突然冒起冷汗。
老汉问道:“虹娘,你没事吧?”
老妪听到这声问话才回过神来,跑过去抱住虹娘,假模假样地哭了一回,接着又检查虹娘的身体。
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,毫发无伤,连点破皮的地方都没有。
老妪一下子汗毛倒竖,两腿发软,众人只当她是太过激动。
最后是老汉心情沉重地把虹娘背回家。
——
虹娘钻进母亲的怀里,在她耳边小声说:“阿娘,是祖母把我推下去的,祖母要杀我。我不敢和别人说。”
妇人紧紧抱着她,“虹娘,虹娘别怕。”
另一头,老汉把老妪拖进柴房,啪啪给了她两耳光,“老东西,这点事都办不好?”
“不是,我冤枉!那个死丫头她有点邪门!”老妪心里怕了一路,此刻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事情经过,说完又问:“虹娘她……会不会是个怪物?”
老汉眉头紧锁,道:“管她是什么东西,开弓没有回头箭,今晚必须结果了她。
反正白天已经过了明路,把她弄死连夜埋了,明天就说虹娘摔坏了内脏,夜里突然吐血死了。”
“这倒能说得通。”
自打从山上回来,虹娘一直粘着阿娘,不敢离开半步,夜里也不敢睡觉,缠着阿娘说话。
老汉在外间听着她们的动静,本想等虹娘睡着时动手,此刻见她一直不睡,于是不耐烦地对儿子说:“你去动手吧。”
男人手里拎着麻绳走向虹娘。虹娘心头升起一阵恐惧,钻进了阿娘的怀里。男人一把将她拖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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